在外人看来，黄少天和王杰希的关系绝对算不上好。
说得轻点是冤家碰头势不两立，说得重点就成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两人只要见了面，别说是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就算是在一间教室上课都能咬起来。
可内部消息透露，其实黄少天可喜欢王杰希了，可喜欢可喜欢了。
少年的思春期黄少天几乎没有经历过，该忙学习的时候忙学习，该打游戏的时候打游戏，哪来这么多闲工夫搞对象的事情？黄少天看着高中校园里一对对的狗男女们直呼我们这届药丸。
可好死不死，等情窦初开的时光过去了，到了步入大学校园的年纪了，开学典礼的第一天，黄少天跟刚认识的室友们并排坐在大礼堂里等着听校长院长上台逼逼的时候不经意的一个转头，生命用鲜活的例子告诉了黄少天什么叫做惊鸿一瞥。
“我靠那个人你们认识吗？”黄少天赶紧捅了捅身边的徐景熙。
“哪个？”讲道理他们整个寝室凑巧都是本地人，在这个外地生源居多的学校里鲜少能碰上自己的熟人。
“右边，后两排的那个，那个大小眼！”黄少天眼尖，眨巴了几下才确认这是对方的固有属性，不是早上没睡醒留下的标记。
“……不认识。”三个室友齐齐回头，确认了一会儿回复道。
“我还真没见过这么标准的大小眼，”黄少天像是心虚了似的解释起来，“我小学的时候隔壁班有个人，他……”
事实证明黄少天和他的室友们确实没理由认识王杰希，一个B市远赴G市求学的五好青年，每天埋首图书馆，苦心钻研微积分，跟他们这些一见到网吧腿都挪不动的人不一样。
“大学还这么拼？不嫌累啊，有这条件不如搞搞社交打打游戏把前十二年的含辛茹苦好好消磨一下哎呀徐景熙奶一口！队长你小心后面！后面！五点方向！现在五点半了！”
“少天你安静点，我快听不见背景音了。”喻文州是大黄少天一年的直系学长，两人从小认识，下本组队的时候喻文州的小队里总有黄少天的一席之地，搞得半个大二的都知道这学校来了个话多的跟机关枪似的新学弟了。
可这还真不能怪他，黄少天这辈子没什么别的优点，首当其冲的就是嘴皮子快，虽然除了他本人以外似乎没人把它当优点，但黄少天本人依然孜孜不倦地练习并发挥着自己的这项特长，生怕有一天就一不当心被人埋没了，于是他开心的时候讲话，不开心的时候也讲话，表露心声的时候讲话，隐瞒心事的时候也讲话，跟喜欢的人相处时讲话，跟不喜欢的人相处时也讲话。
他与王杰希的第一次正面交锋是在某堂号称“翘一节，挂四年”的必修课上。黄少天赶到时教室里的座位已经所剩无几了，放眼望去他看到了正在伏案写字的王杰希——的脑门，于是一个健步走上前去：“同学同学不好意思我能坐那个位子吗？”王杰希坐的是靠窗二人座的外面那个，里头靠窗的座位空着没人。
王杰希抬头看向他，那对大小眼把黄少天盯的心里发毛：“不好意思，不能。”
“哦你是来占座的是吧，哎呀下次桌上放本书什么的也好剩了人家来问了嘛。”被拒绝了，黄少天开始说话掩饰自己心里的失落。
“不是，这里没人，”王杰希继续看着他，“但是你不能坐。”
黄少天内心说不清是怒火还是斗志的东西被王杰希的此番话语激发了出来：“这位同学请问你是什么意思？”
王杰希刚要开口解释，黄少天的声音高了半个八度：“这我就很奇怪了嘛，都是一个学校的学生，上的都是同一堂课，你自己都说了这位子没人了凭什么就我不能坐了？”
坐在教室另一头的郑轩徐景熙听见了室友的声音心呼大事不妙放下书包就冲过去拉住黄少天。
“我不是这个意思……”王杰希看到来人了松了口气以为这件事能救这样过去。
可惜他低估了黄少天的战斗力。
“不是这个意思也要摆出不是这个意思的态度啊同学你这样就不厚道了你说是不是。”黄少天心里其实是很慌的，毕竟谁都没想到大老远跑到教学楼去上个课都能碰上需要打嘴炮的事情。
“……那你坐吧。”王杰希是个语速正常的普通人，在这样机关枪打脸的问候下做出了一步退让，他起身到了走廊人给黄少天让路。
“早这样不就行了嘛这么大费周折的还差点伤害同学感情多不……我靠！”
事实证明王杰希这类的“办事之前动脑子主义者”就算闲的没事干也不会去招惹黄少天这样的“机会主义者”——有机会就搞事情主义者。
那椅子是塌的。
“这梁子我结了！”当天晚上黄少天趴在床上——屁股太疼了实在没法坐下——“那个大小眼我这辈子不会放过他的！”
碰巧喻文州看见黄少天没上线发了个QQ以示问候，被黄少天抓了个正着，开始控诉今天受到的不公对待。
喻文州一看苗头不对反手就是一个下线遁，黄少天继续一个人趴在床上叫苦连天没人搭理，室友都去晚自习了帮黄少天请了个病假以表同情。
其实黄少天当初的打算是很严密的，要是王杰希让他坐下了，上课就趁机问问问题增进一下感情，没准还能顺带要到个联系方式什么的就说下次自己可以帮他占座；要是王杰希这座位本就是帮别人占的，黄少天自然不会多嘴什么，乖乖跑路坐到室友那边就是了；可万万没想到王杰希来了这一出欲拒还迎，搞得黄少天摸不着头脑：他确实想跟王杰希坐一块儿，但不想被王杰希看出来他想跟自己坐一块儿，所以他当下必须通过一个正常人都会有的辩驳来掩饰一下自己，可没想到这一下的掩饰没控制好力度，用力过猛把自己搭了进去。
接下来的路，黄少天必须做好自己王杰希死对头的人设了。
于是，不光本校大二的荣耀玩家知道了话多的跟机关枪似的学弟有了个宿敌，本院大一的同学几乎每天都能在课前看上一出好戏，也幸好这是在大学里，要是放在高中指不定两人已经被找家长谈话多少次了。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大二，彼时黄少天已凭借其在各大赛事及活动中的积极表现闻名遐迩，而王杰希这个兢兢业业泡图书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生也被带着火了一波，不知是福是祸，可明眼人都看得出，黄少天没有真心想想黑王杰希的意思，也不是刻意要找人麻烦，只不过本来就性格不合而偏偏容易产生分歧的事情大都刚好撞在了一起，黄少天又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别人的事情都巴不得叨上两句，自己身上的事情更不会放过了。
黄少天担心的是王杰希这个大小眼究竟算不算是个明眼人。
在外人看来，王杰希和黄少天的关系绝对算不上好。
说好听点是狭路相逢不打不相识，说难听点是狗咬狗起来自己都撕。两人只要见了面，隔开三百米黄少天都能飞过去嘲讽两句，更别提一间教室上课和图书馆邻座自习。
可内部消息透露，其实王杰希可喜欢黄少天了，可喜欢可喜欢了。
开学典礼刚在礼堂坐下没多久的王杰希听到不远处有人说出了那个禁忌的词汇“大小眼”，眉毛跳了一下抬头开始寻找声源，在黄少天回头之际捕捉到了对方的正脸，并在自己的脑子里深深地划上了一笔，没有报复的意思，只不过提醒下自己下次见到这个家伙别忘了把第一印象扣个10分。
尔后的不久，王杰希就在那次抢座位的事件中见识到了黄少天惊人的嘴炮战斗力，即使对方在此次事件中败得一派涂地，王杰希还是在心底里给他添上了一条加好感度的备注。
相比黄少天的一见钟情，王杰希可以算的上是细水长流了。
王杰希其实是个荣耀玩家，这是很多人没想到的；王杰希是个资深荣耀玩家，这也是很多人没想到的；王杰希是个神级荣耀玩家，这是大部分人都没想到的。
黄少天也没想到，他压根没想过自己在荣耀里面对面的会是王杰希这个朝七晚六五讲四美的三好学生。
好在王杰希因为姓氏地域等种种原因好死不死被分到了一间单人寝，一个人霸占四张床位不说，天天就算通宵开黑也没人管，再加上先天外设配置的优势以及黄少天日夜操劳的“关心”，王杰希上校园表白墙的次数快赶上黄少天在他面前说过的“靠”字了。
王杰希在荣耀里遇上黄少天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除了与真人相似度爆表的建模以外，更明显的是这张到哪里都停不下来的嘴。
别是到了床上也话这么多就好了……王杰希很快把自己这个危险的念头抛到了脑后，因为他的boss要被人抢走了。王不留行升上天空鸟瞰众生，朝着夜雨声烦的脑门上扔下两个熔岩烧瓶，转入后方防守，黄少天的声音从人群的另一端传来：“哪个缺德的在这里骚扰本剑圣的神勇操作！有本事别躲在人堆里不说话到前面来pkpkpk啊！”
鬼理你……王杰希忽然觉得这人还挺好玩的。
当下是黄少天多此一举的行动吸引了王杰希的眼球，以后的日子里王杰希发现黄少天不仅是在荣耀里，在日常生活的处处几乎是活成了画蛇添足的典范。
比如人人都知道就算你喊再多遍“大叔多点肉多点肉啊新时代的新青年祖国的花朵每天不多补充点蛋白质怎么行啊”你的餐盘里也不可能多半块骨头，黄少天还是会喊；比如常理都知道在四人桌的正中间放一个水杯妄图一口气占四个座纯属做梦，黄少天还是会放，虽然每次的结局不是放弃自习就是“被迫”跟王杰希拼一个桌；再比如不用脑子都知道校园里散养的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过得基本就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黄少天还是会每天满学校地找那两只狗在哪里，也不管人家今天到底已经吃了几顿了依旧固执地要把自己买的狗粮塞进对方嘴里。
在黄少天又一次“不情愿地”跟室友们分开坐到王杰希旁边对着高数书一通猛盯的时候，王杰希忽然萌生出了逗他一下的念头。
王杰希这人虽然长得正儿八经的——撇开那对大小眼不说——可要真说起心里恶作剧的念头其实不比黄少天少，只不过他懂得控制，说的好听点叫自律，说的实在点叫闷骚。眼下对着近在咫尺的黄少天，王杰希心里的那些个念头渐渐冒了出来。
“第二步求导求错了，”王杰希伸手在黄少天一直盯着的错题上指了一下，“这里。”
“啧你当我真没看出来吗我好歹也是凭实力上的大学这点本事还是有的我就想盯着这题多看看怎么了上课划重点的时候划到了我多看两眼还不行了？”即使是在图书馆黄少天降低了音量却没有降低语速，这要是在荣耀里王杰希都能看见对方头顶冉冉升起如热气球般的文字泡。
“哦，没事，你看。”王杰希嘴上这么说着，眼睛却是依然一刻不离黄少天的笔记本。
“……我笔记上的每一撇每一捺每一行每一列都是有著作版权的看了要付版权费的知道吗？你是没笔记还是怎么着非得把脑袋凑我这儿来挤着不难受吗赶紧回去不然告你侵权了啊。”黄少天两只胳膊一抡把面前的本子遮了个严严实实，回头怒目圆睁地看着王杰希的大小眼。
“哦，成，我不看。”王杰希听话地把目光从笔记上挪开——转到了黄少天脸上。
不是谁都有机会被这样一双大小眼聚精会神地盯上那么久的，黄少天余光能明显感觉到旁边这人炙热的目光快把自己的脸颊烧出两个大小不一的洞来了。
大胆王杰希！黄少天不甘示弱地扭头回瞪，数秒之后这位技能点全加在嘴上的选手随即败下阵来。
黄少天哪里被人这样看过！虽说高中时期也确实有那么几个追求者曾跟在屁股后面，可那也都是些小迷妹，递个情书传个纸条都得扭捏上老半天，好似平日里围坐一团尖叫起哄的不是她们，眼下这事也是别人逼了才干的——王杰希可不一样，他一人高马大的汉子跟黄少天挤作一团不说，还目光如炬地看着人家，哪怕是换作他们大学里出了名“不羞”的某位前辈怕是背后也得出一阵虚汗，担心自己莫不是被附了身什么的。
果不其然，黄少天遵循了“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汇总灭亡”的至理名言，收了东西拎上书包撒腿就跑。王杰希本来都编好了一套“我这阴阳眼方才看见一小鬼附于你背上，近日怕是天有不测风云，黄兄还得多加小心”的说辞还没来得及用上，就被人溜了。
黄少天怂了，在这种关键时刻毅然决然地怂了，跟暗恋对象比肩而坐，挨这么近，还四目相对，谁还管得住自己心里的小鹿？至少黄少天管不住，而且他知道再不走的话失控的可不光是他心里的那头小动物了，还可能是身体的某个部位。于是黄少天溜了，回到宿舍严肃地面对荣耀反思了一下自己的问题所在，冷静片刻后打开竞技场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战绩依旧，黄少天心想这回的高数可能没救了，但荣耀技能还没消点，幸好，幸好。
王杰希则愈发觉得这人有趣：明明每次都是黄少天先撞到枪口上来的，自己打起兴致陪他玩两下却反倒像是被人占了便宜似的。有时候自己确实会嫌烦而随便打发两句打算草草了事，可真到了这种时候黄少天却不会再纠缠下去，像是看懂了王杰希的脸色似的，知道对方没有不耐烦，甚至想陪自己闹一下，就正好趁机唱个无伤大雅的双簧，但仍是要表现出嫌弃的神色。
黄少天有时候确实觉得自己不知廉耻的。仗着人脾气好心态好，怎么闹腾都不生气，就得寸进尺地一而再再而三地闯入别人的生活里，用他人的善意维护着自己在其心中的一方土地，张牙舞爪地不叫外人靠近，希望这个以自己为中心的圆圈可以成为自己的领土，只住下自己一个人。
太贪心了，黄少天操纵着夜雨声烦穿梭在人群中，每周固定的野图boss团战他是一定会参与的，虽然文字泡这类伤敌一千友军八百的技能其实不是非常讨好，但是黄少天的技术摆在那里，在这种“重质不重量”的情况下是受绝对欢迎的。
正当黄少天沉迷偷屁股的时候，一条好友申请跳到了屏幕正中央，完美地挡掉了夜雨声烦的视线。
“靠靠靠靠靠靠你是对面放过来的倒钩吗早不加晚不加偏偏抢boss了你跳出来加！”黄少天眼疾手快地点了确认，生怕对面再开几个号来骚扰自己，索性蓝溪阁在boss战中获得了胜利，否则黄少天肯定要把这人从屏幕对面拉出来揍一顿。
至于黄少天回过神来想起这件事情，已经是下次荣耀上线的时候了。寒假各个成了通宵党的大学生们第二天都得睡到下午才能起床，黄少天清早碰巧跟父母出了趟门，回来一登游戏，列表头像各个都是灰的。百无聊赖操纵夜雨声烦砍砍周围的花花草草，列表忽然显示有一人上线。
“王不留行？谁啊？”黄少天不记得自己有加过这种名字颇有建设性的人，然后他想起了那天那晚那个boss前的好友申请。
“是你！巧了我今天倒要好好问问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对方离自己并不远，就算离自己很远，闲到发霉的黄少天定然也是会跑个十万八千里追过去的。
夜雨声烦靠近的时候王不留行正对着大清早的蓝天白云一通张望，操纵者八成是趁着人少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飞来飞去的时候截个图，夜雨声烦没扰对方的兴致，毕竟要是面前这人也被自己烦下线了可就真没人可以骚扰了。
“有事？”王不留行脑袋上出现了个文字泡。
“对，有事，而且是大事，重中之重的大事。”夜雨声烦开了语音，反正也四下无人。
“行，那你说，我听着。”王不留行脑袋上刷新了个文字泡。
“你就不能开语音吗？这样我会缺乏说话的热情的，你想想老是你自己一个人在那里一个劲的讲对面一点声音都不发难道不觉得别扭不觉得难受嘛。”黄少天想着反正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能多拖一会儿是一会儿，最好能拖到列表好友通通上线。
“不能，”文字泡在魔道学者的尖帽子顶端浮现，“难受你就别说。”王杰希摸不准黄少天来找自己是干嘛的，他甚至摸不准黄少天知不知道自己就是王杰希。
“行吧行吧爱开不开别下线就行，”夜雨声烦收起了光剑盘腿坐在地上，伸手做了个微操，看样子大概是让王不留行也坐下的意思。
王杰希抱着陪他玩玩的心态贴着夜雨声烦坐下，那张栩栩如生的脸几乎杵到了自己帽檐下。荣耀的游戏系统还没高级到能让账号卡的嘴跟着语言的操纵者一起动，面前夜雨声烦的脸上是设定好的初始表情，但不难想象屏幕后的操纵者上下翻动的嘴皮子有多快。
黄少天抱怨起那天boss抢得热火朝天时自己跑去加他好友的事情，剧情拖沓且添油加醋到王杰希差点以为这不是自己干的，王不留行趁着夜雨声烦没在看着自己把视角转向天空继续截图。
“喂喂喂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啊这可是很重要的事情诶你可要好好吸取教训了不要下次抢boss的时候再害我失手了哎呀说是失手其实也没有毕竟本剑圣的操作就算是你那个一秒钟的干扰也是不受什么影响的我的手那可是全服数一数二的不信你去……”
真烦啊。王杰希有点想把耳麦摘掉，但是许久没有听到这么恼人的声音了，想念确实说不上，可多听会儿似乎也无妨。王不留行一个个文字泡“嗯嗯哦哦”地敷衍着，果不其然引来了对方又一阵“我好好跟你说话呢能不能不要这么敷衍啊”的抱怨，荣耀游戏界面的天空越来越亮了，从蓝天白云逐渐靠近了艳阳高照，即使现实世界是冬天，这样的阳光还是叫人的眼睛不那么好受，王不留行调整视角让双眼笼罩在了帽檐的阴影下好避开些光亮，夜雨声烦可没那么好运了，黄少天一边嗷了两声一边把电脑屏幕调暗了些，他瞄见喻文州上线了，计划着丢下这个本就没事找事才找来的魔道学者去烦自家队长，王不留行没有对自己忽如其来的安静感到质疑，黄少天估摸着可能是操纵者走开了，点开聊天框留了个言就去找别人了。
寒假过去得很快，开学后院方要求各专业策划活动，系里把各专业班委召集到了一起，打算找个空教室开会。
黄少天到的不算早，桌上像是上课似的已被大大小小笔电水杯占了个七七八八，黄少天挑了台顺眼的笔电在隔壁坐下，离开会还有一会儿，笔电主人八成去上厕所了之类的，黄少天开始打量起笔电桌面来。
桌面壁纸是蓝天白云晴空万里还有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微风略过，牧草轻摇，资深玩家黄少天一眼辨认出这是荣耀游戏界面截图，不远处有一个模糊的影子，背对着截图者，看外观像是个剑客。
蓝披风、白光剑、金发……
“我靠这不是我嘛！”惊觉肖像权被侵犯的黄少天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准确来说，是你的账号卡。”笔电主人的声音从上空传来，黄少天抬头一看，正巧对上了那双大小眼。
这可能是黄少天一生中开过的最尴尬的一次会了，他的大脑飞速转动着自己平日与这个魔道学者接触的情况，同时努力回忆着自己被截图的那天到底叽叽呱呱地说了些什么。
他那天明明截了很多图的，我看着他截的，可他干嘛非要用有我的这张当桌面？他什么时候知道我账号的？是捏脸捏得太像了吗但他好像也就近距离看过一次啊？可惜CPU过热，他什么也想不出来，只是烧红了耳尖坐立不安地呆在王杰希旁边。
喜欢与爱慕是很可怕的东西。
你会控制不住地去猜测那个人的一言一行是不是同自己有关，你会幼稚地将对方所做的一切跟自己联系在一起，你会觉得全世界都在暗示自己告诉他真正的心意，然后当你鼓起勇气捅破那层窗户纸的时候才发现看，一切都只是你以为而已。
然后你们的关系会跌破冰点，前所未有的尴尬与疏远包围了你们，前一秒还能勾肩搭背相互调侃，后一秒就会比遇见陌生人还要冷淡。
黄少天不想这样。
他希望王杰希也不想。
各种各样的念头与猜忌在他脑海里翻涌着，以致会议结束了还没反应过来，等黄少天抬头时，教室里只剩他和王杰希两人了。
王杰希的笔电关了机放在桌上，漆黑的磨砂屏里什么都看不清，黄少天心中出现了多年未见的不知所措，他急于离开这里，但又想多跟王杰希独处一会儿。
在这部活的“理智与情感”中，最后理智战胜了情感。黄少天收拾了东西站起身来，嘴里嘟嘟囔囔地念叨着什么只有自己听得见的话语，不过王杰希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八成是那些掩耳盗铃的话。
然后他伸手拉住了黄少天的腕子。
空气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安静下来，黄少天像是中了发僵直似的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凭王杰希把自己的手腕圈得越来越紧，紧到王杰希都能把到对方的脉搏。
快得能赶上黄少天抢boss时的手速了。
“你坐下。”黄少天听话地拉开椅子，右手保持着被王杰希紧握的姿势。
“你……是不是喜欢我？”王杰希罕见地先发制人。
黄少天急切地长大了嘴，却发不出什么声音来，复又闭上。
“不是？”
“我可没那么说啊我什么都没说啊你别瞎说啊！”黄少天当机的大脑缓过了神来，即刻捕捉到了这句话里的关键字。
“行吧。”王杰希左手食指沿着黄少天突起的掌长腱轻轻摩挲，在对方心里掀起一阵不大不小的电流。
“反正我挺喜欢你的。”王杰希说出这话时轻描淡写得像是刚刚结束了会议把电脑关机一样。
黄少天看上去什么表情都没有，但内心已经炸成了烟花，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可以抱着王杰希原地旋转三圈然后升天，然后他感受到自己脸颊有液体流过。
黄少天把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次喜极而泣给了王杰希。
王杰希不负众望地凑上前去，用唇瓣抹去了他的泪水。
“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平复了一下心情后黄少天向刚刚脱单的王杰希发问。
“知道什么？”王杰希同样回问刚刚脱单的黄少天。
“知道我喜欢你啊！”黄少天觉得对方这是在故意捉弄自己。
“嗯，”王杰希看着新晋男友有些涨红的脸颊思考了会儿，“大概一分半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