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花,哨向背景,私设多,时空错乱

背景:哨向的功能并未被人们大幅度开发,而存在人数又极少,人口占绝大多数的普通人平日里也并未收到哨向相关的知识教育,因而在大多数人眼里,哨兵的存在只是一个能够承受家中大部分劳务但脾气偶尔阴晴不定的角色,向导对于普通家庭并没有什么太大用处,结合热的存在更是让大部分向导活生生变成了家里的累赘。

 

 

孙家的少爷大名孙哲平,父母一般用本名和第二人称唤他,下人们也只管他叫少爷,因而没有什么小名,作为孙家的独子,院子里也仅他一个少爷,并不存在什么混淆的事情。一家老小就这样平安幸福地生活着,孙哲平还算上进,没通过大篓子,也没捣过马蜂窝,可不料就是这样一位角色,在十五六岁的分化期里成了一个哨兵。皆为普通人的孙父孙母大惊失色,模样像是瞧见自己的儿子被村口算命的老神棍变成了什么三头六臂的妖怪。

“那,那这可怎办?”孙母缓过神来。

“我的建议是为他匹配一名向导。”穿着白大褂有模有样的家伙用余光瞄了孙哲平几眼,显然即使是作为一名专业的分化鉴定员,他见到的哨向例子也是少数,“根据仅有的案例显示,哨兵多存在易怒、无法正确管理和疏导自我情绪的问题,这种问题会在分化后开始出现,成年后更加明显,而向导的存在可以有效地缓解这一情况。”

可眼下十五六岁的孙哲平才听不进这些,他早上古诗背岔了刚被教书先生打了掌心,现在又要让他坐在这里听面前这个医生模样的人滔滔不绝地长篇大论一番,他才不愿意,何况听他的意思,父母接下来得找一个人24小时跟着自己。

孙哲平听说过那人口中的什么向导,他知道那跟成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伺候人的小厮不一样,那是个能管住自己、约束自己的角色。孙哲平打死不愿意这样的人到家里,他觉得自己被管得已经够多了,爸管妈管教书先生管,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再添一个人来限制自己的人身自由的。

可还没等他说什么乐意不乐意,父母就已急匆匆地把人带到了家里来。

“……你好,我叫张佳乐。”

要不是张佳乐胸前一马平川,孙哲平可能会以为来的是个姑娘。

孙哲平对新来的这位不甚喜欢,孙父孙母却恰恰相反。在他们眼里,这是自己千辛万苦找来的救自己儿子“绝症”的唯一一个大夫。

张佳乐被安排与孙哲平睡同一间房,自由空间锐减的孙家少爷对来者的好感度瞬间下去了一半,他不喜欢有人不经允许进入自己的地盘,然而他目前对这个“侵入者”没有半点办法。

开头几天两人的关系仍像是刚见面时那样,看似和谐美满幸福平静,实则剑拔弩张暗流涌动,除了在父母面前有简短的问候和交流,其余时间基本用在了大眼瞪小眼和互相看对方不爽上。

事情的转机在某次张佳乐回到房间时看见孙哲平正靠在床头,一手拿着书,一手搂着只看起来还年幼的虎斑猫。

“你怎么出来了?”张佳乐差点摔了手里的点心,直冲孙哲平而去。

“我凭什么不能出来?”孙哲平莫名其妙,自己上了一天的课好不容易放了学赶完作业从书房里杀了回来休息了才没一小会儿就被张佳乐这样嚷嚷,“噌”地生出一肚子火来。

“咪!”孙哲平怀里的猫忽然叫了一声,转身用屁股对着张佳乐,尾巴圈紧了孙哲平的腕子不愿松开。

“我再说一次,给我回来,不然我真不客气了。”张佳乐完全没搭理孙哲平,把点心盘子往桌上重重一放,敲出些声响来就要去夺孙哲平怀里的猫,虎斑显然不乐意了,一个劲把脑袋往孙哲平怀里钻,张佳乐眼瞅着自家的猫都要进别人衣领子里了,也不好伸手去抓。

“百花缭乱你给我出来!”虎斑猫见张佳乐是真的生气了便也不再闹腾,乖乖叫人抓着后脖子提溜了出去。

“你的猫?”张佳乐再回来时孙哲平依旧靠在床头,一手拿着书,不过另一只手上换成了张佳乐端进来的点心。

“……是。”张佳乐心虚,虽说他尚且摸不清这位大少爷的脾气,但对方不喜欢自己这件事情还是很清楚的。

“嗯,挺可爱的。”孙哲平没说什么,那猫是自己跑进屋里来的,被发现那会儿正趴在孙哲平枕头上轻轻呼噜着,被吵醒了也不生气不叫唤,遂被孙哲平征召来当手枕。

“不过你是养在哪儿不被发现的?”孙家是不许宠物进门的,男孩子小时候没少养什么小鸡小鸭小兔子的,可每次都不出一个礼拜就被父母发现,张佳乐这都来了得有十天半个月了,看样子还只有自己发现过。

“只有我们看得见它。”张佳乐此话一出孙哲平虎躯一震,像是被扯进了自己刚看见的什么天师异闻录,而下一秒孙哲平就明白了张佳乐的意思。他忽然一阵窝火,张佳乐及同其相关的一切都在时刻提醒自己已经与过去不一样了,再也不是一个普通人类了,成了一个需要被监控被约束被管理的对象,甚至连自己下半生和下半身的自由都要被安排好,他没有地方可以躲,也不知道该逃到哪儿去。

即便有着诸多不爽,日子还是一天天的过了下去,孙哲平也不是那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小屁孩了,哪怕对这个每天跟自己同吃同住的人再怎么厌烦,也不会当着父母还在家的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但他一门心思地认为这个被“请”进家里的陌生人对自己一定是不怀好意的。

 

    哨兵本能的真正苏醒可以说是事发突然,但当时年仅十五六岁的哨兵觉得自己下辈子都忘不了当时的情况。

孙哲平感觉有人在掐自己的脖子,但当自己伸手去拽的时候却什么都摸不着。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子夜的荒原,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偶有月光穿过云层照射下来,却并不亮到叫人能看清脚下的路。孙哲平从地上爬起来环顾四周,这里不像是自家附近的地方,看不见建筑,也找不到人烟,即使有几座低矮的山坡,也在离自己很远的地方。

我得回家。这是孙哲平唯一的念头,他开始跑动,朝着月亮的方向,可眼下大部分时间月光都是不会出现的,荒原中除了长得几乎一样的山坡以外没有任何可以当做标志的东西,跑了半天孙哲平感觉自己还是在原地打转。

然后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握住了自己的脚踝,低头一看是一团黑雾似的东西,团团拢住了自己,而且还在源源不断地出现,像是有生命般攀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往上爬。

孙哲平有些惊慌失措,本能告诉他来者不善,他想甩开这团东西,可越是挣扎,黑雾缠得越紧,孙哲平再次奔跑起来,漫无目的,只是为了活命,可黑雾越来越多,渐渐吞噬了他的大腿,腰肢,躯干,在下一丝月光出现之前,黑雾蒙上了孙哲平的眼睛。

孙哲平觉得这可能是自己这辈子经历过最长久的窒息,比他小时候跟别人在河边比赛憋气还久,接踵而至的是无法动弹的身体和由于缺氧逐渐模糊的意识,孙哲平几乎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

等孙哲平醒的时候,所有的不适感已经一扫而空了,只不过眼皮格外沉重,浑身的肌肉像是无法舒展一样。

他看见张佳乐坐在自己旁边,准确说,是坐在自己床上。

孙哲平刚要开口质问对方的意图,却借着不知什么时候点上的烛台看清了张佳乐满头的汗水。

“别急着谢我,”张佳乐喘着粗气先发制人,“我可担不起。”

孙哲平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他看着对方累的气都快上不来的样子心中莫名生出一丝愧疚,刚想开口脑子里闪过张佳乐拒绝道谢的话,愣了会儿又把嘴闭上。

“我就是做了个噩梦。”孙哲平没来由地开口解释。

“你觉得刚刚只是做了个噩梦?”张佳乐一副看傻子的表情让孙哲平有些不悦,“大少爷啊你还是别上那些有的没的的语文课了,再活得这么没心没肺下去迟早连我都救不了你。”

“什么意思?”孙哲平不喜欢被蒙在鼓里。

“唉,行吧,”张佳乐深深叹了口气盘腿坐在孙哲平床上嘟囔了起来,“大半夜的睡不了觉还得爬起来给你讲这些。”

“哨兵是以反应力、敏捷性和行动力高于常人著称的,你的一切感官都会被放大,哪怕只是对于常人来说十分微小的声音和动静对你来说都算得上是振聋发聩,现在还只是个开始,当你的哨兵力量真正意义上的完全觉醒之后,没有向导的帮助很容易失控,过度集中于一个目标导致陷入其中无法脱离开来,感知力再分散到周遭的其他事物上,最后从精神和肉体上双重崩溃。”张佳乐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过于陌生的认知让孙哲平有些头疼。

“而我刚才做的事情就是在引导你脱离这个状态,向导有很强的共感能力,可以感受情绪变化,”张佳乐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顿了顿,“不过你到现在都还没有精神体,有点奇怪。”

“什么东西?”新名词的出现让孙哲平又是一阵头疼,他的疲惫感稍微好了些,可屋外的风吹草动总在不受控制地扰乱他的神经,让他难以集中精力听明白张佳乐在说什么,基本是左耳进右耳出。

张佳乐叹了口气,把不知什么时候起就躲在床底的百花缭乱拎了上来:“这个。”

百花缭乱一如既往地十分喜欢孙哲平,也不顾自己亲主人就在背后冷眼旁观,直愣愣地就往孙哲平身上扑上去,正头疼的哨兵好脾气地伸手挠了挠它的下巴。

“头过来。”张佳乐伸手,孙哲平警惕地愣了一下,没有动作。

“哎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啊!”张佳乐见对方不肯配合只能自己动手,将掌心贴上了孙哲平的额头,哨兵的额角仍在跳动着,初次觉醒的能力对他来说还是太难控制,这不怪他,谁都有个第一次。

张佳乐低头闭眼,哨兵躁动的情绪就在自己手掌底下浮现,焦虑、不安、烦躁、抵触交织缠绕在一起,向导耐心地将这团乱如毛线的东西一丝丝理顺抚平,挨个分开放好,具象化的情绪有了肉眼可见的变化,哨兵的心跳平复下来,怀里的猫被揉得舒服了,翻了个身露出肚皮。

“好了,”张佳乐收回手呼了口气,“接下来这样的情况将会一直出现,你必须学会去控制自己的感官,如果放任你的哨兵能力不管不顾的话就算我24小时守在你旁边都没用,一不留神连个征兆都没有的直接崩盘。”

孙哲平用刚刚缓过神来的脑子消化了一下张佳乐方才的话和举动。

“所以……你不是想害我?”孙哲平纠结了一下措辞脱口而出之后才发现这这个问题有多蠢。

“我闲得没事害你干嘛!”张佳乐觉得对方的逻辑简直不可理喻。

十五六岁的少年脑袋反应了一会儿才拐过弯来。这个忽然闯入自己生活的陌生人真的是不远万里来救自己命的,不是为了争家产或是向父母告状什么的。

“那我接下来怎么办?孙哲平拽来几根好不容易找回来的思路理了一下张佳乐刚才的话,他觉得依自己这个“不正常”的程度是没办法继续向普通人一样正常的生活了。

“如果你是真的想活命,并且把这条命活得好一点的,需要接受正规的哨兵训练,”张佳乐无来由地想到一句“老子受过的哨向训练比你数过的钱还多”,但他没有说出来,“可这样的话必须到全国中心统一接受全封闭式训练,而且没人知道训练结束之后会发生什么,你可能就此被国家直接派遣,要么做国际间谍,要么直接上一线,逢年过节才能托着半残不缺的身子回来看看家人,但按现在的科技研究水平而言,哨向的真正用途并不是直接投入军事领域,更多的可能是被拿去做实验吧。”

“……谁告诉你的这些?”孙哲平听完心里一寒,他向来不是个喜欢八卦的人,对别人的家庭情况和生平概论也毫无兴趣,但张佳乐与他基本是同时间分化的,顶多也就是个前后脚,对方哪来这么多功夫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

张佳乐的表情像是被什么干涩的粗点心噎住了。他很少看见张佳乐有这种表情,虽然说他俩在此之前几乎连对话都鲜有,但即使是互相干瞪眼,张佳乐也一直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孙哲平一开始觉得这是对方长自己那几个月所带来的优势,但张佳乐说的越多,孙哲平越是觉得这个人并不像表面那样乖巧听话,这人有些学识和底子,但不乐于在无知的人面前表露。

孙哲平对于把自己划出“无知”的范围这件事毫无愧疚,他摆摆手示意张佳乐不用回答这个问题:“算了这不重要,但我是打死不会去接受那个什么封闭式训练的。”孙哲平表达得很清楚,这不是什么能不能尽孝道的问题,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身份导致自己年纪轻轻就丧生在了所谓的“为国捐躯”里。

“还有什么办法?”孙哲平多少还是听了的,这只是想活的“好一点”的途径,可眼下的事情让这个刚觉醒没多久的哨兵觉得自己能活下去就已经皆大欢喜了。

“我会陪你做一对一的辅导训练,”张佳乐捞过那只被孙哲平撸得喜形于色的虎斑猫,在没被哨兵发现的情况下狠狠剐了它一眼,“你的父母很明智,在分化的第一时间选择了给你匹配向导,而不是藏着掖着假装自己的儿子是个普通人,不然明天村口传的八成就从‘西家寡妇嫁给东家老光棍纠结是任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变成‘大地主家一夜之间惨遭灭门谁人下此毒手究竟为哪般’了。”语毕张佳乐才觉出这话好像不太吉利,不过孙哲平是个心大的主,而且眼下性命攸关的生死存亡问题明显比纠结这两句话里的意思更重要些。

第二天一早孙哲平带着张佳乐向父母说明了现在的情况,原本以为找来了张佳乐就没事的两人听闻了昨夜的情况又是一阵心惊胆战,二话不说同意了孙哲平停课的需求,并透露出了几分儿子要啥给啥的意愿。

踏出书房门槛的孙哲平回味了一下刚刚的对话,喜出望外地发现自己非但不用再听教书先生叨叨了,而且听父母的意思接下来自己真的可以想干嘛干嘛了。

——这都亏了张佳乐啊!孙哲平望向向导的眼神里洋溢着感激。

张佳乐看着他这样忽然明白过来一句他琢磨了很久的话:

男孩子的友情真是来得莫名其妙啊。

 

张佳乐那天早上是被压醒的。

一开始他以为是鬼压床了寻思着过会儿就会自己好了,可转念一想哪有鬼压床把人压醒的呀,转了转眼珠睁开了眼睛。

“哇啊啊啊!”张佳乐惊叫出声,吵的压在他身上的东西也睁开了眼睛。

“早。”孙哲平早就坐在了书桌前,静静看着那只体型不算小的东西骚扰着向导的睡眠。

“这这这这是什么东西!”张佳乐被吓到了,字面意义上的吓到了,眼前这趴在自己身上的动物长得像只猫,但比自家那只虎斑的体型大上了不知多少倍,喉间的声音也不像猫那样,更接近于低沉的嘶吼。

“我刚查了书,应该是叫狮子。”孙哲平冲它打了个响指,狮子听话地从张佳乐身上爬了下来走到书桌边坐下,“准确来说,美洲狮。”

“这是你的精神体?”张佳乐刚被弄醒,才反应过来。

“对,”孙哲平伸手挠了挠大猫颈后的皮肤,猫再大也是猫,撸法还是一样的,“它叫落花狼藉。”

张佳乐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小孩子还是别看太多武侠小说比较好”,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这跟自家那只猫的名字有种莫名的般配感:“它什么时候来的?”

“今天早上我是被它舔醒的,”孙哲平脸上的表情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它现在这个体型已经接近成年了,这对精神体来说是正常的吗?”

“不清楚,”张佳乐说的是实话,相比于“如何让自己的猫感到幸福”他更关心“如何让自己活下去”这类话题,“但百花缭乱当时确实是从幼猫慢慢长大的,落花狼藉的情况暂且不知道会不会对你本身有什么影响。”

“希望没有。”张佳乐顿了顿兀自补上一句。

哨向的训练算不上轻松,但至少张佳乐比教书先生有趣的多,旷野河川也比书房有趣得多,张佳乐给孙哲平安排的训练由外人看来基本上就是在吸收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没多少需要动胳膊动腿的项目,大部分是在练习感官的控制与调节,张佳乐会进入哨兵的精神世界进行监控,这是唯一的也是最必要的安全保障。

此地的天气一直不错,对收成或是顽皮的孩子们而言都是个不错的因素,当然也包括各种动物。哨向二人训练时,精神体就在一旁的草地上打闹,大部分时间是百花缭乱的压倒性胜利,孙哲平和张佳乐都说不清是为什么,最后归咎于百花缭乱是只成年猫了,见得多了处事不惊了。初生精神体还是很容易受主人影响的,只有长时间的不断磨合之后才能脱离主人的意志,独自进行任务或故意闹闹别扭什么的。张佳乐说是比孙哲平年长,也就早分化了那么没几个月,两人训练的时候两只猫也是被带得一本正经的样子在一旁正坐着,张佳乐调侃过要不是只有两人看得见它们,明天村口传的内容怕不是又得变了。

 

孙哲平在上个月过了成人礼,分化这么久后哨兵在各个方面无一例外地有了优秀的表现,在能稳定控制哨兵能力之后重新开始了课业,毕竟他还有一份家业等待继承,孙家的家事不能在他这里断了传承。

至于他听见父母那天的交谈也是后话了。

起初他只是起夜时听见了悉索的声响,在听见自己的名字后没能经住好奇心的诱惑,哨兵的听力让他接受到了接下来完整的对话内容。

他差点砸了孙家的大门。

“起来,收拾东西。”孙哲平推醒了张佳乐,后者迷迷糊糊炸着头发坐了起来,歪着脑袋看向孙哲平:“怎么了?”

“别问,收拾东西,动静小点。”张佳乐揉了揉眼睛,孙哲平是认真的,他分辨得出,无论是作为对方两年同吃同住的对象,还是作为一名能力合格的向导。于是张佳乐没有再说话,翻身下床打包起东西来。

“咪!”

“嘘!”张佳乐示意它噤声,即使他知道百花缭乱的声音全家只有两个人能听见,但眼下这种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危机的危急关头,任何一丝声响都可能扰乱双方情绪,最终酿成大祸。

张佳乐来的时候没带什么东西来,到了现在走的时候也依旧没什么东西可以带走,来时的小布包装的鼓鼓囊囊的,到了现在孙哲平给他的箱子里却是连一半都没能装满,再三检查了没什么遗落的东西之后,孙哲平想了想从衣柜底层抽出几张银票来放进箱子里。

“你这是干什么!”张佳乐当然知道孙哲平现在在干什么,他要问的不是这个意思。先前的举动张佳乐都没说什么,可眼下的情况让这位几乎向来处事不惊的向导慌神了,倘若孙哲平是要跟他一道走的,这些钱大可不必给自己,此举一出张佳乐竟是尝出了些分道扬镳的味道来。

“待会儿说。”孙哲平关上箱子拽着张佳乐的手腕就往外头走。

张佳乐本想挣扎,转念一想又停下任对方拉扯着自己了。孙哲平是个哨兵,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讲,他对危险的察觉以及自保的意识总是比自己这个向导快的,再加上孙哲平绝不会害自己,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抵抗绝不是明智的选择。

那是进城的路……张佳乐被拎上马背坐在孙哲平身后,看着对方牵着缰绳把马头调转了个方向,头也不回地向前跑去。夜里的风绝不算暖和,但有孙哲平在前面替自己挡着倒也没那么冷了。

“我爸妈要你跟我成亲。”孙哲平的口气像是在说什么羞耻的事情,但语调却极不相符地平静。

“……然后你就这样带着我大半夜的跑出来?”张佳乐思考了下该怎么接这话,他并不是很想继续这个“成亲”的话题,或是跟这两个字有关的任何话题。

“依我爸妈的脾气,只要他们决定好的事情哪怕是天塌下来都没法改,”不知孙哲平是听懂了张佳乐不想继续讨论的意思还是单纯地想这么表达自己的想法,“你不该在我们这样的小地方埋没自己。”

张佳乐愣了一下,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说这样的话,叫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就算真的没法改,日子也不是不能过了……”张佳乐此话一出就知道不该这么说了,孙哲平能连夜把自己拽出门送走,就说明这件事在他眼里绝对不容小觑。

“你他妈疯了?”马没有停下,但孙哲平略微回头了,张佳乐猜想对方八成是瞪了自己一眼。

其实不难看出,孙哲平鲜有朋友。地主家的独子,确认分化的哨兵,无论是哪个身份都让他在同龄人中并不是那么受欢迎,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如此,直到张佳乐出现之前他都不曾想过自己会有一个关系亲密到这种程度的朋友。

孙哲平觉得张佳乐属于能够展翅翱翔的天空,而自己理应帮他一把。

他们骑了很久,久到马从疾奔变成了小跑,空气中的薄雾渐渐散去,身后的山丘被撒上了黎明的阳光,朝霞在远方的天空浮现。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夜,眼前这些景象让迷迷糊糊的张佳乐顿生出了些“这么跑上一辈子好像也不错”的感觉来。

孙哲平在旭日东升时将他放下马。

“前面不远就是县城了,”哨兵没有下马,张佳乐抬头看着他,两年的功夫里孙哲平窜了不少个子,眼下骑在马上让向导看着有些脖子疼,“自己注意安全,不要暴露向导身份,更不要再来联系我。”

张佳乐听了这绝交的口吻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什么话,又闭了回去,很多年后张佳乐才想起来自己当时想说的是什么。

“你其实可以跟我一起走的。”

 

分道扬镳的到来比任何人预想的都要快,孙哲平牵着缰绳慢悠悠地走在回家的路上,马跑了一夜并不轻松,急着回家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孙哲平就这么琢磨了一路该怎么跟父母交代,天色快黑了才刚刚到家。

后面的事情其实并没有太出乎孙哲平的意料,父母很生气,气到让他在书房里对着笔墨纸砚跪了一晚上,次日让孙哲平把事情都解释清楚,孙哲平肚子里打了一晚上的草稿,好容易把头绪理清,父母二话不说的一通叫嚷让哨兵把脑袋里的长篇大论忘了个一干二净。

“他本来就不属于这里,你们随随便便选了个人、强行把他捆来关在这个小地方不让他出去,就因为他是个向导?你们这逻辑也就在这破地方行得通了!”

“要我说你这脾气根本不是因为什么分化,就是你妈把你给惯得!先前不肯读书成天到外头撒野也就算了,你知道我们花了多少钱才把张佳乐买过来的吗?”

“过了两年了你们终于肯承认了?你们压根就没把他当大夫,顶多他妈是个童养媳!”

“你真觉得张佳乐是随随便便选出来的?”

孙哲平愣了愣,这是孙母第一次在父子吵架的时候说话。

“你现在跟这臭小子说还有什么用,人都跑没了!”

“他是匹配过来的,”孙母罕见地没有搭理自己的丈夫,“他是目前发现的所有向导中最适合你的一个。”

“就算这样也没有道理用这个理由强行要求他到……”

“你不知道离开了哨兵的向导日子有多难过。”

孙哲平确实不知道,不过此后父母再也没有向他提起过这件事,哨向训练中断了,原本的课业被如期补上,作为独子,不论身份如何,只要一息尚存,孙哲平就要背负着家业和父母的期望向前走。那天的话孙母没有说满,顾及到情面也顾及到场合,日后孙哲平重新开始在书本上获取哨向的相关知识,才了解到那句话的意思。当年的莽撞冲动现在看来显然疏于理智,可时至今日早已无法挽回,孙哲平选择接受自己的错误,但是他可能永远也无法弥补张佳乐这个“受害者”了。

 

很多年以后,孙哲平全身心投入家业的建设中后,某一天他来到一座新的城市,有一笔生意需要他出面谈妥,孙哲平在一家客栈落脚,定好的会谈时间还没到,孙哲平在客栈底楼的饭店坐着喝茶。

客栈一共三层,上面两层都是住店的,底楼的排窗和大门正对主街,下午的天空万里无云,窗沿上有只猫懒洋洋地趴着晒太阳。

孙哲平靠过去坐下,等着上茶的时候伸手揉了揉猫脑袋,原本眯着眼睛的小家伙转了个身,摊着肚皮伸手去够孙哲平的指尖。难得有猫这么亲近人,孙哲平放心地挠着它的下巴。

身后倏地传来茶碟碎裂的声音,孙哲平惊得手下一重,窗沿上的猫也跟着“咪”了一声。

“你……”摔了茶碟的男人开口,在看清孙哲平的脸后却是说不出话来。

原本晒着太阳的猫从孙哲平手下溜开,顺着衣物一路攀上了对方的肩头。

“……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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